寅时·汴河漕仓
黎明的雾气裹着血腥味在河面浮动。苏晚盯着沉船处泛起的泡沫,乌篷船早已不见踪影,唯有那盏人皮灯笼漂在水面,烛火竟未熄灭,将她的倒影扭曲成鬼魅。
裴砚的镣铐突然缠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拽。三支弩箭破雾而来,钉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,箭尾缀着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——是皇城司专用的"惊雀铃"。
"看来我们捅了马蜂窝。"裴砚的六指抚过箭杆上的刻痕,"姑娘猜猜,这是第几批灭口的?"
苏晚的银针挑起铃铛内的蜡丸,捏碎后露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皮纸,上面用香灰写着:
「子时三刻,金明池南岸,听骨哨引路」
纸背浸着淡黄色的脂膏,苏晚凑近一嗅,胃部猛然抽搐——是南海鲛人油脂混合雪中春信的气味,与母亲炼丹房里的"锁魂香"如出一辙。
辰时·苏府暗阁
晨光透过窗棂,将博古架上的瓷俑切割成黑白碎片。苏晚用银簪撬开瓷片背后的暗格,"咔嗒"一声,母亲留下的鎏金妆奁弹开,露出半截森白的骨哨。
哨身刻着细密的螺旋纹,顶端穿孔系着褪色的五色丝线——与昨夜刺客刀柄上的丝线同源。她将骨哨贴近唇边,还未吹响,耳畔突然炸开尖锐的嗡鸣。
七岁那夜的记忆如潮水涌来:
母亲攥着这枚骨哨,在暴雨中吹出诡异的调子。院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,而父亲站在廊下,手中《天香谱》的残页正一页页化为灰烬……
"《乐府杂录》载,龟兹有种骨笛,能摄人心魄。"裴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他指尖捏着一枚青蚨币,币面凹痕与骨哨纹路严丝合缝,"但用未破身童女的腿骨制哨,倒是头回见。"
妆奁铜镜突然映出异象——镜中苏晚的倒影竟自行抬起手,在雾气上画出金明池的轮廓,池心岛标着个血红的"郓"字。
午时·西郊乱葬岗
烈日曝晒着无碑的荒坟。裴砚用铁尺撬开一座新坟,腐臭中混着奇异的檀香。棺内躺着个穿红袖招舞衣的少女,双手交叠在胸前,掌心里捧着的正是另半截骨哨。
"菱歌的替身。"裴砚掀开尸体面纱,露出与昨夜义庄女尸完全相同的脸,"郓王府的影傀儡,专用来李代桃僵。"
苏晚的银针探入尸体咽喉,挑出一团黏腻的丝线。线头缀着米粒大的瓷珠,对着日光可见内部镂空,藏着张微型地图——竟是禁苑布局!
尸体的耳朵突然渗出黑血。裴砚疾退三步,只见少女的颅骨"喀嚓"裂开,爬出数十只背驮铜箔的尸虫。虫群组成西夏文字:
「青鸾归巢日,血瓷现世时」
申时·旧窑密道
废弃的龙窑深处传来空洞的回响。苏晚拼合两截骨哨,螺旋纹竟组成完整的《禹贡地域图》,黄河河道被朱砂重点标出。
裴砚的镣铐刮过窑壁,剥落的陶片下露出密密麻麻的刻痕。每道痕迹旁都刻着日期和代号,最新一条写着:
「元佑四年三月初七,青鸾入汴,瓷成九分」
"姑娘现在该明白了。"他敲击某块松动的砖石,暗门轰然开启,"郓王要的不是人骨镜——"
阴风扑面而来。密室中央矗立着三尊未上釉的素坯人像,分别是苏晚、裴砚和苏轼的模样。人像心口镂空,内壁沾着新鲜的血迹,地上散落着几片带肉的指甲——
看大小,分明是孩童的。
戌时·金明池畔
暮鼓声中,苏晚将骨哨浸入池水。哨孔遇水发出凄厉的呜咽,声波震碎水面月光,现出条荧光小径直通湖心岛。
岛上的青铜鼎内燃烧着幽蓝火焰,鼎身饕餮纹竟与苏府密室的那尊一模一样。裴砚用六指划过鼎耳铭文,轻声念道:
「六指启鼎日,香骨铸玺时」
对岸突然亮起数十盏人皮灯笼。火光中,戴青铜傩面的黑影齐齐举起弓弩,箭尖淬着的正是官窑骨瓷釉料——
而苏晚的银香囊,此刻烫得宛如烙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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